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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河仙


月光淌在河泽里幻化成的精怪,叫月河仙。


诵明月之诗,歌窈窕之章。

桂棹兮兰桨,击空明兮溯流光。渺渺兮予怀,望美人兮天一方。


渔生从没想到,在这七月流火之时,自己会遇见亘古太虚流传之神话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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波光粼粼的水面,仿佛镀了一层银子。月神的臂膀就顺着这桂棹兰桨爬上渔生的肩膀,再环住他的鬓发。


七月既望,渔生在这片泽里渔猎采莲。白日里捕的鱼,傍晚送到集市供了出来酒肆采买的小厮。秋水长霞的时候,渔生嗅到了秋日凉气,懒得早早回家,便卧在船尾打了个盹。扁舟细瘦,夜雾凉薄。水流托着这叶小舟在河泽里迂回,三弯两绕,出去十余里水路。


待到月初东山,斗牛烁烁之时,渔生被滴落在面颊的露水激起凉意。烟笼寒水,芦苇叶子也跟着湿漉漉凉沁沁,在风里沙沙作响。渔生以为自己漂流到了灯火之地,因为甲板上的投影那样清晰,芦花上的草铃须子都清晰可见。渔生撑篙入水,带起片片新泥。捏来一嗅,便知不是自家门前的河川了。这里的泥,含砂太多,长不出鲜甜的莲子,只有芦苇浩渺,远远地蜿蜒出数顷去。渔生懒洋洋坐在船尾,好兴致地跟着水流,在芦荡里缓慢穿行。船头一小堆饱满的莲蓬在凉风里散发出诱人的香气,这时候拿来细嚼最是享受,过了明日晌午,这莲子就再无风味了。


渔生想掏出怀里的旧竹笛,又觉得并非唱晚,无需渔歌。想剥个莲蓬,又觉得此处清幽,莫要叨扰。想了想,他依旧枕在船尾,任他漂流。


船行至水缓处,水面豁然开朗,而对岸竟是一户人家也无,唯有点点沙洲上沙鸥三两栖眠。而波光粼粼的水面,仿佛镀了一层银子,月光一直照到河底白砂上,几丈深都清晰可见。渔生眼前恍惚,仿佛看见一个人影坐在自己船头,可船身没晃一晃,水面亦无波。那人的脚垂在水里,影子从头顶流到脚尖,又和河底白砂上的月影连成一片。


渔生晃晃头,唤一声船中来客。河泽精怪居多,他向来不怕,也不以为意。掬一捧鲜甜莲子,共邀明月也未尝不是美事。他手摸上长蒿,往下一撑,定在水中。这会功夫,船头却没了什么来客,渔生只觉得面颊被月亮照得发亮,周身都炫目如置身白日。真是好圆的月亮。渔生想不起什么诵明月之诗,他自小没读多少书;而他又好看些话本,知道这时候是该作诗了。


月光亲吻着他的鼻梁,在鬓角的露水里投下钻石般的光辉。渔生稍稍闭了眼,想搜罗几句话本子里的内容来赋些美丽的章句;月神的臂膀就顺着这桂棹兰桨爬上渔生的臂膀,再环住了他的鬓发。渔生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人儿,祂五官如雾,不甚清晰,但渔生分明看见了一张美丽的脸庞,就好像幼年夏天在河川里遇见的最漂亮的采莲女孩子,抑或是王爷府中最温润的公子。


渔生偏过头。他听见身边声音窸窣:吾乃月光淌在河泽里幻化而成的气,名为月河气。七月流火,多生凉雾,因此现身于河泽。吾与月夜同生,与朝露而亡,寿命不过蜉蝣一瞬。


月河气似乎在玩弄渔生。他转头,月雾就轻吹起

耳畔,他颔首,月雾就封住口鼻。他张开嘴巴呼吸,月光就流进嘴里,像是要灌满秋风叶露,又像是唇舌缠绵,难舍难分。


这不是精或者怪,渔生内心暗暗揣度。这是仙,是会幻化人形的月河仙。月不能言,因而化出月河仙来,与凡人缱绻情深。但也只有月神会人,没有人约上神的道理。


月河气与渔生并肩躺到深夜,等到天色将白,方才缓缓消弭。待到朝露扑簌簌落入河泽,渔生的船已在河里打了不少弯,回到了家门口。渔生全然想不起夜里发生了什么,睁眼时朝阳如宝石璀璨,船舱里的莲蓬还带着丝丝河水味。而他就是一个贪玩的孩子,在小船上睡到了半夜。


临下船时,渔生活动着筋骨,脑子里突然灵光一迸:渺渺兮予怀,望美人兮天一方。


是谁在耳畔赋诗的呢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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